夜生开年后最大的惊吓,对,形容成惊吓一点都不为过,那就是王明纱跳槽来了他的单位锦绣城,成了他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

    虽然她的理由极其正当——

    南边美容院那一块旧城区的位置被市政改建,土地年后全被推了,原本生意还算红火的美容院一时没能找到新的地址搬迁,顿时树倒猢狲散,客人员工都散了个干净。

    所以,明纱就这样不幸失业了。

    而员工正悄无声息大洗牌的锦绣城,便不偏不倚地招徕到了她这位负责推销卡座酒水的新员工。

    于是例行公事在各楼层巡视的夜生,在散着暧昧霓虹的二楼走廊中望见捧着酒水单迎面走来的老熟人的那一刻,顿时和白日里见了鬼似的,一口火气直往心头窜。

    “王明纱?!”

    “哦,郑哥好呀,”明纱佯装诧异地理了理头发,“找我有什么事吗?”

    夜生蹙眉挥手,让身后的那几个男孩先去别处转转,随即步履沉重地走上前,盯着她胸前那块正式的铭牌,微哑声道,“你是在胡闹吗?”

    周围的人逐一散去,仿佛将头顶那一道道暧昧的灯影也带走了。气压持续下降,仿佛和地上光可鉴物的大理石地砖成了同样温度,明纱也懒得再装了,靠在墙边便笑容挑衅道,“你有病吧,你能来赚钱的地方,我就不能来捞一笔了?”

    “你知不知道,女孩子在这里工作,出去很容易遭人口舌的……”

    “不知道啊,我看你不就过的好好的?”

    “我是男的,”夜生莫名其妙,“你和我瞎比什么?”

    “为什么不能比,羡慕你还不行吗?你看看你,在这里混得风生水起的,不但工资水涨船高,大门一迈还泡到了梦寐以求的心上人……”说到这里,明纱自顾自地笑得更开了些,“这不是很好吗?所以我想这地方指不准还旺桃花,还更想来试试了呢!”

    夜生差点被这套歪理气出白眼。

    可垂首望着地砖上两个人被灯光搭在一起的影子,顿时他又说不出什么重话了。

    他忽然想到小的时候,住在隔壁的明纱总是爱从家里的餐桌上摸下点好吃的存着。有时是一张酱饼,有时是个杂粮窝窝头,了不得的时候还曾摸到过老鸭汤里的鸭大腿。每一次待到月亮高悬,劳碌了一整日的大人们都要掐点儿睡了的时候,小小的明纱才偷偷摸摸地钻过两个哥哥在院子间悄悄挖好的狗洞,小心翼翼地用手举着包着好吃的漂亮花格子布来敲他的门。

    所以长大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明纱一直在人前人后得意洋洋地念叨着,夜生的个子能蹿到一米八出头,也有她那一份不可多得的功劳在。

    随即夜生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明纱,你来这工作的事,你哥知道吗?”

    “要他知道干嘛,反正一不是为你,二不是来这里当公主……我纯粹就是来过渡糊口的,又不是打算来这里干一辈子,你管那么宽干嘛?”

    一辆摆满小吃与果盘餐车在走廊上与他们擦这边儿地经过。

    推车的年轻男孩身量很高,可眉眼还有些生涩,此刻见到夜生,连忙哈着腰客气地点了点头。

    夜生随即回了个淡淡的笑容。

    明纱像没了骨头似的靠在墙上,不动声色地望着眼前的一幕,过了好半晌,才饶有趣味道,“……难不成,郑哥现在知道舍不得我,怕我被人揩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