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后的头疼一连两日,直到第三天才有了轻微改善。

    唐幸的面色依旧不太好,眼底挂着淡淡的青色,头发也懒得打理,任由发丝不受管束地披在肩上。从北边山底的寺庙看完她那咽炎复发的父亲后,她让夜生一路西行,几经山路辗转,开道了一处其貌不扬的小型公共陵园。

    夜生这才明白,今日出发前唐姐让他买的那把白色芍药花是用来做什么的。

    原来唐姐是要来看故人的。

    不过这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尽管一路上二人稍显沉默,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遵循着她的所有安排,因为今天,是他打算为唐姐工作的最后一天了。

    夜生心想,唐姐对他一直不错,怎么也是该好聚好散的。尽管他也不知道“好聚好散”的这个词用在此处算不算贴切,但一路上,他的确都在思索着自己该找一个合适怎样合适的机会开口。

    可惜今天的唐幸话很少,似乎并没有什么与他说话的意愿。

    从市区到寺庙,从寺庙到陵园,一路上她都显得格外沉默。除了快开到陵园时让夜生调头,在公路一侧的地摊上买了串黄灿灿的芭蕉,其余这一整天里,她都没提出其余要求。

    然而在墓前旁若无人吃芭蕉的事,看起来还是挺令人咋舌的。

    唐幸坐在墓前,坐在了凝着露水的芍药花边,神色平淡得仿佛像是坐在自家沙发上一样。她的吃得慢条斯理、自然惬意,随即掰下了中间段最粗的三根芭蕉,递给夜生。

    “你也吃。”

    夜生望着眼前熟褐色石碑上笑容柔和的女人,又看了眼手里那一小串成熟的芭蕉,继而微微皱眉道,“唐姐,这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的,”唐幸又掰开了一支新芭蕉,继续剥了皮自顾自地吃着,“我妈脾气好,不会在意这些的。”

    母亲早逝,父亲出家当起了和尚。

    唐幸的经历若单说可怜还不够贴切,夜生觉得,应该还要再多加一丝荒唐。

    “算了,我第一次见阿姨,这样显得不太尊重。”

    “行吧,随你,”一眨眼功夫,唐幸又吃完了一根芭蕉,她将几条果皮搁到了一边,继而幽幽开口道,“说得自己今后还打算来似的……”

    夜生抿着唇没说话。

    因为他知道有些话说了还不如不说,就比如,他今后当然不打算再过来了的事实。

    “我妈当年是得病走的,胰腺炎,活生生疼死的,只可惜那时候家里没钱治。”唐幸一边说着,一边抚着碑石上那一张小小的照片,只是语气平淡得已经听不出几分伤心。

    夜生垂下眼帘,不无遗憾道,“好可惜。”

    “是啊,好可惜,而且她走的那天,正逢我拿到了模特生涯中第一个奖。我记得很清楚,当时那个组委会除了奖牌,还给了五百块的奖金。”唐幸望着远处的山川,目色迷离地笑了起来,“我当时真高兴啊,捧着奖牌和钱就往回跑,连公交车都不舍得坐,一连四公里路,淋着小雨不带停的就跑了回去……只可惜还是迟了,到最后,就连她最后一眼都没看到。”

    “唐姐,那都过去了,现在你的日子也在一天天好起来。”

    “说真的,”唐幸眸光一转,神色顿时变得有些犀利,“你真有觉得我的日子在一天天好起来吗?”

    夜生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